5460中国同学录
就算心肠再硬的人,在离别的时分也难免有几分心软和心怯。比如我。
离别只是一个瞬间,却常常充满了永恒的伤感意味。所以我喜欢饯行的筵席而不喜欢饯行本身,喜欢即将离别时情意绵绵的气氛而不喜欢离别本身。别说我俗,自从告别多愁善感的年龄后,我无法让自己有一丝矫揉。
1
同学从广州打电话过来:“过会儿就要上飞机了,我要关机了。”
我无话可说,心中突然填满了满腔的酸楚。好象同时走的,不是他本身,还有好多东西都被他一起带走了,而我,将成为这个世界的弃儿,在无人注视的角落观看别人上演的精彩的戏。
我狠狠心,大笑着说:“就要走了,这么远,有没有点离愁别绪呀?”
电话那边也是掩饰性的大笑:“你可别逗我呀,我经不起逗的呀,你千万别让我在这儿丢人,旁边的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呢。”
我定了定神,说:“那你走吧,反正世界这么小。去后多上网,留言给我们。”
他说:“那就这样,我走了。”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他挂了电话。我放下话筒,发了一会儿呆。
其实,他和我的交往并不是太多,只是我潜意识里,常把他当作同一类人。同一类人的意思,就是有时候,他会比我自己更能理解我。
他去了大洋彼岸。我的世界并不会因此失色很多,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的世界,少了一些什么。
2
她说:“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哪一天我想你们谁了,就马上坐飞机去看你们。”
我依然记得她说话时的神情,笑笑地,猫一般的脸上有着难言的清纯与娇媚。她床边有米奇图案的帘子在她身后被风吹地鼓起一个大包。她衣服上的流苏有些纷乱,就象我当时心中无数纷乱的意念。
你会吗?
就算你想了,非常想。
你能吗?
你能放下你手中的事吗?
你能立即脱离你即定的轨道天外翱翔吗?
我没有说。我知道,这并不是适合的时机去说这些。
后来她去了杭州。有次我想她了,非常想,于是打电话给她,电话那边非常惊喜,我们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对于分离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啊。
后来她又去了上海,我们好象在人海中失去了彼此。
而很多的时候,我想她了,想爸妈了,想其他朋友了,可是我并没有打电话,只是在心中默默想了一会儿而已。
打一个电话,需要多少机缘?
而“坐飞机去看你”,又需要多少机缘?
我想说,在我们的生活中,发生“哪一天我想你了,就马上坐飞机去看你”的几率实在连1%都没有,然而,我们的心中,却常常盛满了想念。
3
去机场的路上,车堵了好久。我抱怨他选择了国道而不是高速路,他说:“时间充足地很,急什么。”
我想说,我想少受一些折磨。
那天早上,我就不肯起床,不肯起床的原因是不想去机场,不想去机场的原因是怕看到有人进去了,再也不会出来。我讨厌极了那种感觉。
我没有说出口,我怎么能说出口?
要走的人总希望别人送,好象不送不足以表达感情,甚至为此而有些恼怒。这实在是一种极为可怕的误解。
车子走走停停,拉锯一般折磨着人的神经。
终于,我看到了。
路中间仰面躺着一个人,皮肤惨白,血从鼻子凝结到嘴再凝结到脖子和路面。
我转过了头,大口地喝水,我不想再看。
这个人,是和他的妻儿永远地离别了。
4
人死了,也就死了,就象永远地离别了一样。
如果是一个单身,无牵无挂,倒也罢了,脱离了这人世间的烦恼,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但是,如果他有家有室,有妻儿老小,他的妻儿将无所依靠,从此生活困苦;他的父母将无人赡养,老景堪忧;而深爱他的人,将陷入悲痛,独自度过无数个漫漫长夜~~~
昨天,就在我过马路看着一辆急速飞驰迎面而来的车时,脑中忽然无比清晰。
现在我还不能死。
如果我要死,也要等我的父母已老无所忧,我的子女已长大成人,爱我的人已不再爱我。
这就是我对永恒的离别所能做的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