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际工作经验方面,欧美建筑师先天于我国。不仅有千百年积存的大师作品可观可感,也有机会将一些实验性手法用之于小型私宅设计,甚至是自家房舍,如约翰逊的玻璃屋、盖里自宅等。欧美建筑师的创作实践多是始于私人住宅设计,既可充分舒展构形思想,亦可操练技巧汲取经验。一些小小的私宅设计所表露的审美意趣往往是大大的思潮与运动的开路先锋。中国当代建筑师从本源上缺失此一类型,不能不说是职业的憾事。第一代建筑师尚有此良机,亦不乏精品留存。不难理解,大师们的传世之作何故多是古稀之年的厚积薄发。似乎古稀才是建筑师黄金周的起始:耄耋之年的赖特依旧才情激越出手不凡,现今的约翰逊已近百岁仍执着于摆弄小小的私宅模型,退而不休的贝聿铭大师坚持游走国际要做些自己真正喜欢的作品,年愈七旬的盖里则言必称自己尚年轻、事业才刚开始、路还很长……。真正的大师素怀长存的创作激情、洋溢的思想活力、虔诚的专业精神委实令人唏嘘叹服。
即便如此,建筑师的实践经验仍是极为有限的,与其他门类艺术家相比至多划归贫下中农因而,建筑师必须以研习他人作品作为自己创作的参照。而且,对建筑师而言,研习远比创作更为首要,只有在研习过程中对形式表现确有顿悟与理解才有可能在自己的作品中透显形式之永恒魅力。据此而论,建筑师的天资就体现为基于理解的想象力,理解的深度某种程度上预算了想像之宽阔与表现之厚度。建筑理论恰是在此层面对设计实践既是决定性的亦是指导性的。明言之,现时理论研究的实在功能之一是举例言明建筑师如何思考?思考什么?进而如何构形?如何表现?建筑理论本身亦是一种专业的话语实践,有自身的题材与使命,并不依附于设计实践。别尔嘉耶夫说:理论是凌驾于日常生活之上的创造性认识,按古希腊的意义,理论意味着直觉。
如若现今仍将建筑理论降格为设计实践的总结与概括,使批评异化成对建筑师的亲善抚慰,我们的设计水准就难有质的飞跃;不借助批评家的诊断,不重视理论探讨与知识积累,建筑师仅凭个人的实践经验是很难有自己的手法特征的。不信就环顾一下我们周围的建筑群。对两者的互动关系,杜雷姆斯认为:“塔夫里曾论述建筑师与批评家之间的协作互动,既可以共同分享发展相关风格的成果又时常切换角色。批评家解析建筑方案,探讨与形式相关的意义,进而尝试在建筑体之内创建用言语表述的审美立场。就此而论,批评分析的程式是描述性的。另一方面,建筑师的角色是转换生成性的,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其作品拓宽或丰富了建筑学语言。转换生成语法已属言语语言学的核心题域,舒尔茨在《建筑的意向》一书中对拓展建筑学的转换生成与批评语法进行了一些尝试。由此而言,批评家在建筑语言的意义拓展层面可以成为建筑师的搭档。”建筑作品是一种必然要闯入公共视域、占据公共空间的艺术品,建筑设计与建造作为一种社会性行为注定要与具体社会之规则、习俗、信仰、意识形态……发生千丝万缕的纠葛,建筑本就是“上层建筑”的物性载体,因而对建筑作品的批评与解释是健全社会不可缺少的一环,甚至是揭露社会真实情况最犀利的实物证据。建筑批评是借理论思考直接干预建筑创作的反思性话语实践,它不仅仅是针对具体作品的分析与褒贬,更重要的使命是影响乃至拓宽建筑师的创作视域与思想境界,诱导业主与社群的审美趋向,为方案的抉择提供理论依据。